纯良嗤笑了一声,“公廨指的是旧时的倌府,驿舍你知道是啥意思吗?”
“不就旅店?”
我瞪大眼,“你滚开行不行,不用你给我讲!”
“哎呦,还知道旅店呢!”
纯良撇着嘴,“啧啧啧,看电视学的吧,电视里给你讲过乾坤没?知道什么是乾坤吗?”
我受不了他这阴阳怪气的样儿,看了眼窗外,许姨又在院里放上歌了,太阳出来了我爬山坡~爬到了山顶我想唱歌~歌声飘给我妹妹听啊~听到我歌声她笑呵呵~
真是热闹!
趁着许姨心情好,我也不想找事儿,起身就看向纯良,“请你出去行吗,我能不能看懂书是我的事儿,不用你管。”
“谁管你了,我就是问你知不知道。”
纯良微抬着下巴冲我,“梁栩栩,你看了这些天书,乾坤都不明白,书看哪去了?看狗肚子里了?”
他这形象一贱起来特别像电视里那种鸡鸣狗盗之人。
烦到会让人咬牙切齿。
我对着他那八字眉,“看你肚子里了。”
“看,你就这本事。”
沈纯良摇头晃脑的气我,“有能耐你拿道法跟我说话,跟我说说啥叫阴阳,什么是八卦,让我也服服你,一个出门都要靠吃花瓣借气的阴人,还妄想做我爷爷的徒弟,你咋那么不要脸呢?还要耍贱,我看你真挺贱……”
“你闭嘴!!”
我打断他的话,“沈纯良,不是你遇到了我这种事,我学道是为了保护自己,也保护其他人!如果你的命格也被人偷走,你就不会说这些风凉话了!”
纯良哼笑出声,“梁栩栩,那我问你,命格被人偷走是不是就是别人的了?”
我瞪着他没答话。
“明摆着的啊,命格被谁拿去用就是谁的了。”
纯良手上比划,“你的命格,现在被另外一个人用了,等于是人家的,你还要拿回来,那你不等于重走那邪师的老路吗,你伤害了另一个用你命格的人,我爷还说你心好,心好能办这事儿?命格又不是物件,被偷走了能拿回来,那相当与命,你口口声声要夺回命格,不就是间接再说,想要另一个人的命吗?梁栩栩,你这就是正道,正心吗?你好意思伤害另一人吗?”
“……”
嘿!
他还真给我说懵了!
合着我命格被别人用上就跟我一点关系没有了?
我要拿回来还出错了?
“梁栩栩,你得大度啊!”
纯良见我哑然,明显得意,“这才是善良!不然你就是假善良!对吧!”
我没言语,对着他的眼,这一刹那,我似乎被他点化了。
伴着窗外热闹的歌曲,我脑中居然响起了悠长的佛音,南无阿弥陀佛~南无阿弥陀佛~我看到了圣洁的白莲,看到了无上的金光,沐浴在仁爱与慈悲之中,我的灵魂被荡涤,思维接受了洗礼,心底深处,忽的升起轻灵般的声音,两个字来回飘荡,如木鱼般敲醒我的耳畔,修正我的善念,那两个字就是——
揍他!!
‘嗵’!
我一拳就杵上了沈纯良眼眶!
放你娘的狗臭屁!!
“噗!!”
沈纯良脚下不稳,“梁栩栩!!”
他踉跄了两步后捂着自己的左眼,“你,你敢打我!”
打的就是你!
满嘴胡言,颠倒是非黑白!
我缓了口气就想扇他巴掌,没成想他眼神不济反应还挺灵敏,脸一侧躲过去了!
刺啦声响,我巴掌没拍着,指甲却把他面皮儿擦出了红磷子!
“啊呀!你挠我!!”
沈纯良一手捂着眼,另一手又摸了摸被我挠出道子的脸,表情夸张,“梁栩栩,你给我破相啦!”
转身他就要跑,“许奶!梁栩栩疯啦!!!”
我抬脚就追,撵到院子里一个大跳蹦到他后背,本想屈膝用膝盖给他击个踉跄,谁知他承受不住我的力量瞬间便被我压趴在地,“许奶!救我!!!”
这一刻我啥都不顾了,单膝压着他背身,上手就是一阵狂挠!
老实讲我真是悠着来的!
没敢往死弄!
我这右拳二哥都吃不消,所以杵他眼眶一下就完了!
咱也不想继续锤他!
毕竟我有丰富的揍人经验,揍完对方家长都会找来算账,还得父母给我善后。
今时不同往日,我就住在纯良家,搁人家长辈面前生锤人孩子太难看……
生挠应该没问题!
“许奶啊!许奶!!!”
沈纯良的战斗力约等于零,趴在地上就承受起我一阵乱挠!
见他高喊许姨求救,好呀,我助他一臂之力!
薅起纯良后脑勺的头发,将他脸强迫拽起,角度刚刚好对上正靠着墙边听歌的许姨。
喊呀!
纯良龇牙咧嘴,“许奶啊,我头皮好痛呀!要秃啦!!您快拦着她!梁栩栩疯啦!!”
其实他根本不用喊,我跳起来给他按倒的一刹那,许姨就看过来了。
人家又没瞎。
但是许姨一动没动。
脸上都没啥表情,磕着瓜子继续听歌,不知是被纯良叫的烦了,还是他那模样太惨,许姨懒得看,几秒后,她扑落扑落瓜子皮,抬脚回屋了!
回应给我们的,只有加大的音响歌声——
‘我嘴里头笑的是呵呵呵呵~我心里头美的是啷个哩个啷~!’
“许奶!!!!”
沈纯良鬼哭狼嚎,声音劈叉,“救命啊!谁来救救我呀!!!!”
我伴着歌声更用力的揍他!
今儿必须分出大小王!
让你巴巴我!
让你把黑的说成白的!
让你说我不行!!!
打累了,沈纯良还想挣扎一下,翻过身要反抗,成,我给他机会!
等他正面翻过来我就灵敏的起身准备出脚踹!
“别!我错啦!!!”
看我抬腿纯良彻底怕了,被我薅拽成超级赛亚人的头发竖竖着,整张脸红条交错,一只眼睛还被我打成了核桃,想睁还睁不开,眯着不断轻颤,“梁栩栩,别,别打我啦!我,我不行啦!”
他躺在地上做投降状,双手高高的抬起,“服了服了,我这样都没办法上学了!”
“……”
我看着他没动,他这被我打花的脸,怎么——
眼瞅着他翻身要跑,我眉头一紧,“别动!!”
“啊,我不动!”
沈纯良跟个翻壳乌龟似的躺在地上,眯着那只肿眼,“梁栩栩,你是不是在那研究怎么羞辱我呢?告诉你啊,士可杀来不可辱,不许逼我做有损我爷门风的事儿。”
下午的阳光洒在他脸上,我嘶了口气,近了近蹲到他脸旁,阴影洒下来,沈纯良还要躲,被我一个眼神定住,他喉咙明显的抽动,“你,你要做什么?”
“你这脸……”
我起身移开,阳光又洒过去,再蹲身,阴影又将他鼻青脸肿的模样遮住。
阴阳?
纯良明显发懵,“你、你要干什么?!”
“别说话!”
我端详着他,脑中噼啪作响,他被我打肿的眼像条蝌蚪一样突起在红条交错的脸上,和那只没打的眼形成了鲜明对比,这副形象,居然在我脑中形成了一张太极图。
戳了戳他肿起的眼眶,纯良嘶了声,“哎呦,疼!”
“忍着!”
我拿下他护眼的手,仍仔细的看,“易有太极,是生两仪,黑为阴,白为阳,指天地,奇偶,刚柔,玄黄,乾坤,春秋,而两仪,又生了四象……”
脑中不停的朝外涌着东西,我以他的脸比做太极图,视线掠到他的脑门,脸颊,下巴——
“东方七宿,指青龙,南方七宿,为朱雀,西方七宿为白虎,北方七宿为玄武,代表四种动物的形象。”
纯良脸上被我挠出了无数红条,尤其是脑门,抓出了长长的红道,下巴由于角度不顺手,抓出的红条都很短促!
我一拍脑门,猛然通透!
乾在上,为老阳,爻的基础符号就是长的一,称为阳爻。
坤在下,为老阴,卦爻的符号就是短的一,称为阴爻。
而他左右脸长短搭配的红条,就是少阳,和少阴!
此为《易传》中的四象!
纯良面容其它处亦然有红条,按照上下左右方位逐一演变,则会推出太阳之阳,太阴之阴……
最后得出八卦方位!
乾、兑、离、震、巽、坎、艮、坤!
“这就叫四象生八卦!!”
我倏然站起,直觉头聪目明,“八卦不过是阴阳,四象不过是二物,太极动生阴阳,天地不过一阴一阳而已!”
懂了。
书里写的东西真的懂了!
原来我不是看不懂。
真的是需要悟性!
“乾三连,坤六断,震仰盂,艮覆碗,离中虚,坎中满,兑上缺,巽下断……指的就是卦爻啊!”
仨个长条横线,就是三个阳爻,乾卦,乾三连啊!
以此类推,把乾卦的三条断开,从中间竖着一砍,不就是坤六断吗?!
古人把口诀都告诉你了!
摸不到门路怪谁!
心情激动地无以复加,我抬头看了看天,视线掠过远处的山川,感受着深秋的凉风,抬手从风中轻轻的穿过,骨缝中有滋滋声响,“乾为天,坤为地,震为雷,兑为泽,巽为风,离为火,坎为水,艮为山……”
天地定位,山泽通气,雷风相搏,水火不想射!
我啪的一拍手,“卦象,卦象,这就是象啊!”
万事万物皆有对应!
我血热着,面冲正房而站,先天八卦为体,包含天地生成之理,宇宙形成的大现象。
后天八卦为用,根据先天八卦演变而来,说的是宇宙以内的变化和运用法则!
帝出于震,齐于巽,相见乎离,致役乎坤,说言乎兑,战乎乾,劳乎坎,成言乎艮!
‘帝’指的就是太阳!
震东,巽东南,离南,坤西南,兑西,乾西北,坎北,艮东北。
由此形成了自然验证之理!
“所以书上才说,先天八卦讲对待,后天八卦讲流行!”
我神经叨叨的念着,“沈叔家坐北朝南,后院就是北,为坎,数字为一,六,五色为黑,是宅中湿地之处……”
抬脚直接跑到后院,风劲朗了几分,入目的是一片空地,听说春夏会洒满花种,入冬就枯败了,但是地里的东西不容小觑,为我解毒的小花小纹,小黑小亮,以及成群的蜈蚣宝宝们就是养在罐子中埋在土里面的!
我先前害怕,不太敢来后院,如今脑子里疯狂的输出要验证的东西,倒真觉得,卑湿之地,适合阴物生长。
埋在地底,又应照了先天八卦的坤土,表安稳,利求谋啊!
通了。
看过的东西都捋顺了!
我吸了口凉气,顿觉书看的不够,输入的还太少,我必须继续看书!
双手激动地攥拳,我跑回前院,“纯良,我懂啦!真的太谢谢……”
人不见了。
他躺过的地方只剩人形的身印以及乱糟糟的脚印。
风一吹就要散了。
歌曲仍在院里飘荡,已经唱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了!
看了看西厢房,依稀能辨别出许姨的骂声,:“你哭啥哭!能被个小姑娘打的吱哇叫唤的还有脸哭啊!下回还撩不撩闲了!疼个屁!眼眶离心脏十万八千里呢,给沈先生打什么电话!你死不了!”
我缩了缩脖子,转而又没心没肺的发笑,进屋拿起书本就哼起来,“太阳出来我荡秋千,荡完秋千我荡电线,突然来了高压电啊,一下子把我送到西天,我给阎王点跟烟,阎王说我是好少年,过了一年又一年啊,终于回到了人世间。”
星光灿烂,伴我夜行,给我光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