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抿了抿唇角,没法聊天。
算了。
梦是我做的,不是他做的,我这语言组织能力还不行,没法让他有代入感。
酒店挺豪华,外观咱没看着,走廊的装修就很灿目了,在县城应该算数一数二。
拐过一道长走廊,落地钟显示已经午夜十二点半了,胡思乱想的到了一个房间门口,成琛刷卡带我进去,是个套间,里面很宽敞,有个客厅和主卧,参观了一圈成琛就看向我,“你住这间,我在隔壁707,你一个人住没问题是吧。”
“哦,没问题。”
我正准备问这事儿呢,就一间主卧,我俩又不是亲戚,不方便。
成琛自己有地儿,我就安心了。
“那我把房费给你吧,我今晚赚了一千块呢,有钱的。”
我打开书包,我从里面拿出印着卡通图案的钱包,“这条件得几百块吧,我之前和爸爸去外地旅游……”
气温骤降,空调貌似冒起了冷风,我拿钱的动作一顿,木木的抬头,径直对上成琛僵起来的一张脸,他墨黑的眸底深着,狭光轻闪,蕴藏的气息暗涌,对视了几秒,他下颌微抬,薄唇抿着,视线仿若要将我穿透,不爽感层层而出,一言未发。
我喉咙说不上哪紧,控制不住的清了清,试图打破这种突如其来的压抑,唇角抽搐般笑了笑,钱包又扣好放进书包里,“忘了,那个,约定嘛,算你请,以后我请你哈,住五星级!”
赚钱了,我就总忘约定这茬儿。
本能还是不愿意欠人家的,但转念一想也是,我赚了点钱就要跟人家平摊,没钱就装瘪犊子,伤感情不说,账面反而会乱,不如全欠着,统一还,明早我去前台问一下,自己心里有点账就成。
“早点休息吧。”
寒气终于散去,成琛敛着神色,“我还要忙,晚安。”
我无端的松了口气,点头哈腰的送他到门口,能找补一点儿是一点,顺着他话茬儿就问了句,“大晚上你还忙啥。”
他在隔壁707的房门前刷卡,“打电话。”
我笑了,扒着门边探头看他,“给你未婚妻打电话吧。”
和我哥一样,他谈恋爱那阵儿就成宿成宿打电话!
成琛轻笑,略有无奈,“不是。”
我眼睛刚冒出问号,他就继续,“未婚妻是子虚乌有,因为我不喜欢此类话题,当然,未来或许我会有未婚妻,但现在,无论是我,还是那个未婚妻,年龄都还小,谈这些不切合实际,不过我遇到这个未婚妻了,我会盯死她,竭尽所能去追求她,她必然会成为我妻子。”
他说的有点绕,我没太听懂,还没这个人呢,没追上呢,怎么就会成为未婚妻?
逻辑上,不应该是说我遇到喜欢的女孩子,然后在追求她成为女朋友,女朋友的下一步,才能是未婚妻么,他怎么直接颠倒步骤了!
还必然?
哪来的自信。
“梁栩栩,我没谈过恋爱,不太懂这些,看你有点小聪明,能不能告诉我,追女孩子需要做些什么,怎样做,对方才能更喜欢我一些。”
问我?
这不是我研究的范围啊。
我挠挠头,“额,我只有一些过来人给我的经验,你要不要听听。”
成琛眉头微挑,:“说。”
我翻着眼睛仔细想了想红英姐那天的长篇大论,“你到时候吧,一定不能抠,大大方方的,关键一点,房子以后要写对方的名字,就是一定要加女孩儿名,这是保障,然后呢,最好还有车……”
成琛眸底匪夷,“就这?”
“差不多吧。”
我一本正经的看他,:“你就要拿出你的诚意来,真心实意,我也不太懂,按你个人来讲,你将来追谁都得挺费劲,一天绷着个脸,老气横秋,你说你但凡阳光活力些,志强大哥能把你认成沈叔么,还不是你气质太严肃了,反正我长大要是遇到你这类型的男人,我是不能干!”
聊个天好像都有生命危险。
谁敢跟他谈恋爱!
成琛脸一黑,气场杀得我差点甩门,僵持了几秒,就见他唇角牵出一抹微笑,冰碴子以每秒钟一百八十迈的速度欻欻洗礼我,“梁栩栩,我谢谢你。”
“不客气!”
我扯着假笑,“晚安啦,明儿见!”
‘砰’!
关上门。
我背身一倚,默默的吐出口长气。
吓死我。
抚了抚直突突的胸口,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,一天嘴上没个把门儿的,瞎说啥实话!
好不容易积累出一点点交情,到了你能肆无忌惮聊天的时候么?
那不得慢慢渗透吗?!
你当他是纯良啊,说不过能上手锤,成琛那自体都能冒光的人,是你个阴人能谈拢的?
他那一笑吓不吓人,吓不吓人!
杀人后舔血丝儿的既视感!
奶腿的。
比邪祟都邪。
哎你就是该,给你点阳光就灿烂,给你点洪水就泛滥,人家问你是要你给与鼓励滴,你嘚瑟嘚瑟真拿自己当教练了,冰碴子砸一通你就老实了!
缓了一通,我换下衣服先去冲了个澡,许是在车里眯了一觉,精神恢复的很好。
沈叔家虽然在山里,没有淋浴,澡还是洗的很勤的,许姨要求我三天一小洗,七天一大洗。
小洗就是她看心情给我搓,大洗就是她必须要搓,你越不同意她搓的越来劲儿,后来我琢磨出了经验,洗澡前特意喊她,许姨,来给我搓澡啊!
许姨要是骂,你嫌我不够累啊,一边去!
我就安全了,自己在屋里泡一泡,美滋滋的洗完拉倒。
偶尔这招也不好用,泡好了许姨会骂骂咧咧的进门,“起来,我一天该你的!给我多少钱这么伺候你!”
换上书包里许姨给预备好的睡衣,对着镜子吹头发时还忍不住笑。
有时候越想,越觉得许姨像我三姑和妈妈的综合体。
本以为住在山上是要跟三个怪人相处,一开始还很害怕,很头疼,很多话都在安慰爸爸,渐渐地,是真的很喜欢他们三个人,沈叔,纯良,许姨,他们个性迥异,每个人都缺点鲜明,却又在细微处温暖人心,相处越久,越像我没有血缘的亲人。
放下吹风机,我吐出口气,才分离一晚,我就有点想他们了。
“糖葫芦呢?”
没见成琛手里有东西,“难不成他放车里了?”
掀开窗帘看了看,除了远处的霓虹,啥都看不清,低温让外层的玻璃底部结了一层冰花。
这天气,放车里也不会化,明个就能带回去给纯良吃了。
心一放,我四仰八叉的躺倒床上,抻了抻胳膊腿,舒服!
盖好被子摆弄起手机,有一通未接来电,号码是我那屋的座机,午夜十二点打来的,应该是许姨或纯良担心我,正巧我睡着了没听到,现在都快下半夜一点了,他们都休息了,只能天亮了再回电话。
点开短信,有七八通未读,都是爸爸发来的,每一通都仔细读了读,他怕朱晓燕再找我麻烦,让我不要搭理她,又提了二嫂要和二哥离婚的事儿,要我不用管,读到最后一条短信,爸爸问我在忙啥,怎么不回复他,‘老闺女,好好吃饭,听沈大师的话,别担心家里。’
我无奈,特别讨厌爸爸什么事情都说半截,他越不要我担心,我越担心啊。
回了一条信息给他报平安,他睡醒就能看到,不用惦记我,谁知刚发送过去,爸爸的电话就打来了,“栩栩,你还没睡?”
我愣了下,“没啊,你怎么也没睡啊,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,今天要来县里看事情,体验下怎么做先生……”
讲到激动处我坐起身,“爸,你猜我今天赚了多少钱,一千块啊!我今晚解决了两件事!”
“哎呦,不危险吧。”
爸爸还挺心惊,“可别像方大师似的……”
“不会的!”
我笑了笑,“爸,你要支持我,我今晚真的特别厉害,你快夸夸我。”
“真好,有出息啦。”
爸爸发出笑音,“我说你怎么没回我信息,不过我给沈大师去电话了,他说你没事,小成总在你身边照顾,我就没太急,这么晚了,小成总才给你送回沈大师那?”
“没有。”
我应着,“太晚了开车不安全,我和成琛在县里住酒店,明天回。”
“什么?!”
爸爸嗓音一提,“小成总带你住酒店啦?!!”
这给我耳膜刺的,忙移了移手机,“是啊,太晚了,不住酒店住哪啊。”
“这这……沈大师没讲啊!”
爸爸气急,“谁给小成总这权利的!他呢,你让他接电话!”
“你要找成琛接电话?”
我隔着听筒都看到了爸爸吹胡子瞪眼睛,掀开被子,“那你等等啊,他在隔壁的房间,我去找他……”
“啥?”
爸爸一惊一乍的,“两间房是吧!”
“啊。”
我懵懵的,“不然就一个卧室,我俩怎么住啊。”
“啊……”
爸爸在那边舒了口长气,“没事没事了,你这孩子也是,话不说清楚,我以为……那多不方便啊,互相打扰休息,在家我就告诉过你,男女有别,要保持距离!男人睡觉都打呼噜,脚臭,辣眼睛!在一个屋你就甭想睡好觉了!明白吗?”
“我知道啊。”
我笑了声,让他给我吓一跳,“我睡觉毛病也多,也不好打扰到他,这一趟出来成琛帮我太多了。”
“对,别打扰小成总休息。”
爸爸连声应道,“明天记得把房费给人家,不能让人拿钱,咱家现在条件虽不比往常,但绝对不能短谁的,尤其是小成总那样的人家,别让人瞧不起,钱这块儿别差事儿,需要就跟爸提,爸给你打钱!”
有约定我怎么给钱。
可我不敢跟爸爸讲,他肯定要骂我不懂事。
两头夹。
“爸,那二嫂要离婚,还有钱给她吗?”
“咋了?”
爸爸警惕起来,“是不是朱晓燕又跟你说啥了?”
“没,小燕姐的电话号码让我拉黑了,她打过不来。”
“那就好,这事儿你别管。”
爸爸低声回我,“栩栩,大人的事儿不是面上那么简单,你二哥的判决还没下来,律师还在调节,到处都要用钱,朱晓玲在这节骨眼张嘴就要五十万,这是人能办出的事儿么,还有她那妹妹朱晓燕,包括她们老朱家,我都敢拍着胸口说不欠她们的,现在朱晓玲是看咱家……唉,你哥又进去了,玩卸磨杀驴这套,我偏不随她的意,要走她就走,我老梁家不要这种忘恩负义的儿媳妇儿,要钱指定不好使!”
“可是……”
我张了张嘴,“我听说二嫂以后不好怀孕了,我觉得是我……”
“栩栩!”
爸爸厉声打断我,:“医生只是说她流了两回,以后容易习惯性流产,建议她下次怀孕就躺在床上不动,保胎,没说她以后怀不上了,朱晓燕就是故意往严重上说,好要钱,那她姐第一次流产是因为什么,大家心里没数么,你小孩儿,爸不爱跟你讲这些,不想给你整复杂了。”
“现在呢,咱就等,沈大师说你命格这事儿月底前能有结果,要是你命格回来,咱家借钱也重头再来,要是命格没拿回来,就先搬回农村,反正咱家根儿就在村里,种地也能吃上饭,离市里远了,谁乐意说啥就说啥,栩栩,你只要记着,咱一家人全须全尾就啥都不怕,病能治好,灾能过去,你迟早会长大,这一辈子,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,任何事情伤害到你!”
我嗯了声,眼圈又开始发红,“爸,我知道,我就是怕小燕姐出去乱说,到时候奶奶会知道我没在国外,是我害的家里这样的。”
“她敢说!”
爸爸绷着气,“她要传瞎话我就告他!这还是我见了你哥的律师普及到的法律知识,只要朱晓燕敢在临海市乱传你事儿,对你造成了不良影响,我就告她造谣!反正我现在身边有律师,给你哥打一个官司也是打,打两个还能凑一双!”
我愣了愣,“传瞎话还能告呢?”
“能,麻烦点,加上很多人不懂,老百姓就得多普法,得保护自己!”
爸爸语气严肃,“栩栩,啥都不用怕,只要你好活着,健康的活着,我就高兴,你好了,你妈就能站起来,你奶奶看你好,老人家身子骨就硬,爸想明白了,命格没拿回来呢,沈大师说帮忙挡煞,户口就改到他那,命格要是拿回来了,就算你没拜成师,户口也可以转到沈大师那!”
“爸,命格拿回来你也同意我转户口?”
理论上,我拿回命格就可以继续照耀家人了,但更换门庭,我离临海又远,从阴阳上来讲,福佑本家的力量就很微弱了,聊胜于无,爸爸居然会做这个决定?
“当然!”
爸爸叹气,“沈大师是咱家大贵人啊,他既然无儿无女,除了纯良外想多求个女儿给他送终,爸理解,咱做人不能狼心狗肺,不过到那时你还是要常回家看看,陪陪家里人,爸只当你去外地念书,多了养父而已,在爸爸心里,你永远都是爸最稀罕的小女儿,爸也知道,栩栩你懂事,摊上这种事,不是说花钱就能消灾的,咱得知恩图报,这辈子都要记得沈大师的好!”
放下手机,我擦了擦泪,很多事,我不能跟爸爸讲,沈叔借我命格,是他用自己的生命保护我,而袁穷又是何等的穷凶极恶?
这恩情真的比天地都大,沈叔就是我的再生父母,我怕我做不成沈叔徒弟,那我无论是否拿回命格,都要做他的女儿,否则我不知如何去报答,可我这话不敢对爸爸妈妈讲,唯恐他们难过,如今爸爸的一番话,真的让我放下了很多负担。
恍惚间,我好像明白,自沈叔收留我的那刻起,我的命运,就和沈叔紧紧的系在一起了。
躺到床上,我拽了拽被子,闭上眼,脑中乱糟糟的涌着许多事情,朱晓燕尖锐的骂声,妈妈艰难的吐字,三姑的劝慰,翻了个身,昏昏沉沉的睡去,不知过了多久,感觉到后脖颈痒痒麻麻,好像有人正在我身后吹气。
“别烦人……”
我迷迷糊糊的伸手挠了挠,第一反应是纯良来我屋撩闲找打,猛地,我后脊梁一麻,我没在家!
双眼一睁,床头灯还亮着,室内暖黄一片。
很静。
依稀能听到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。
我侧躺在床上,雕塑般,一动都不敢动。
后脖颈的异样感仍阵阵来袭,不夸张的讲,背身床面都塌陷了一块儿,感觉有人躺在了我身后,对着我后脖子根儿呼呼的吹着凉风,麻痒感带着我头发丝儿都要竖起来,毛孔都要炸了!
憋了几秒,我手慢慢的摸索到枕头下,临睡前我把符纸压在下面,就是怕鬼压床之类的事情,谁成想还能遇到!
袁穷放鬼找来了?